大學城只有一個派出所，五名常駐民警，程喬和他們很熟，因為她經常給他們送餐。

程喬看了看時間，派出所快下班了，她深吸口氣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明天，明天一大早就去打聽那個女孩的死因。

如此想著，程喬的情緒逐漸放松，總算覺得餓了，摸摸咕咕叫的肚子，她決定就近去宋北大學的食堂吃飯。

已是飯點，食堂裏人山人海，程喬端著碗粥找了半天才找到個空位，同桌的還有兩個神情悲傷的女生，也只喝粥。

“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小艾死了，小艾總說愛柳齊愛得很累，累得想死，可我沒想到她真會拉著柳齊去跳樓……”坐在程喬旁邊的女生握著勺子，淚如雨下。她對面的女生也跟著掉眼淚。

程喬不動聲色地喝粥，心卻狂跳起來。她記得清楚，昨晚最後那份外賣就是一個叫柳齊的人訂的。

通過兩個女生的交談，程喬了解到昨晚死亡的女孩就是小艾，跳樓那個男生叫柳齊，是她們學院的院草，風流得很，小艾作為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孩，倒追了好久才和柳齊成為男女朋友。可柳齊花心不改，與小艾交往期間和許多女孩暧昧著，這讓小艾很痛苦，不止一次說想死。兩人經常吵架，也分分合合許多次，每次都以小艾低頭告終。他們最近又吵了一次，而且吵得很兇，小艾還在宿舍放過狠話，要拉著柳齊一起死。

程喬默然，這麽看來柳齊對小艾愛得有限，不太可能跟小艾殉情，反而是小艾很可能因愛生恨，得不到就要毀了他，拉著柳齊一塊下地獄。

這和她記憶中的版本相去甚遠，也讓程喬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小艾怎麽死的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程喬迎著呼嘯的北風來到大學城派出所，值班的是位中年女警，程喬叫她劉姐。

“喲，小喬，又來送外賣啊！”劉姐朝程喬招招手，讓她進屋暖和暖和。

“啊，我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。”程喬有些心虛，搓搓冰涼的手，假裝不經意地問起宋北大學的案子。

“這事啊，說起來有點怪，”劉姐沈默了會兒，像在思考如何開口，“我們在小艾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封遺書，說她很累，想和花心的男友一起死，而且那晚有個學生親眼看到兩人從樓上跳下來，基本能確定兩人是自殺，或者是小艾逼迫柳齊跳樓。不過法醫說小艾更像被砸死的，我們聯系了死者家屬要求屍檢，但死者家屬拒絕了。”

離開派出所，程喬心中的疑問更多了。有小艾的遺書，有目擊者看到二人跳樓，基本可以證實小艾是自殺，然而法醫的話卻撥動了程喬心底那根蠢蠢欲動的弦。

即使小艾寫了遺書，那天去三教也確實是去找柳齊自殺的，但這不能說明小艾就一定是從樓上跳下去的，那晚小艾從三教出來，就說明至少在當晚，她沒有自殺的念頭。可柳齊為什麽要跳樓，還有那個目擊的學生是怎麽在大晚上看到兩人跳樓的，既然看到了小艾和柳齊，也應該看到去送外賣的她，可為什麽沒人找她了解情況？難道……柳齊是被人推下樓的，而推他的人就是那個目擊者？

程喬的心跳得比那天看到柳齊跳樓時更快，如果，如果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，那她這個真正的目擊者豈不是很危險？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！還有那個大難不死的柳齊，只要他醒過來，跳樓的真相也就掩蓋不住了！

劉姐見程喬回來還以為她落了東西，程喬吞吞吐吐地問柳齊在哪家醫院，有沒有人在那邊守著。

“柳齊在桃島醫院，人還沒醒，學校還沒聯系上他的家人，是他導員和系裏的一位老師在那陪著，小林和小張也在，畢竟死了個人，我們要詢問當時的具體情況。”小林和小張也是小派出所的常駐民警，而桃島醫院是大學城所在區域唯一的大型醫院，不遠就是殯儀館和火葬場。

“小喬，你問這個幹嘛，你不會也認識柳齊吧？”劉姐看程喬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審視，程喬急忙擺手，說自己給他送過幾次外賣，聽說他出事還挺意外的就多問幾句。不給劉姐深挖的機會，程喬落荒而逃。

得知醫院那邊有老師還有警察，程喬的心稍稍安定了些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，如此想著，程喬去餐館又請了幾天假，然後躲在寢室裏，連課都不上了。

一周後，常思思帶來最新八卦：柳齊醒了，他親口承認那晚是小艾約他去三教見面，誰知見面後小艾情緒激動，非要拉著他跳樓，他在毫無準備之下被小艾拽了下去。

“柳齊說是小艾和他一起跳下去的？”程喬的心咯噔一下，她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。

“是啊，聽他們學院的人說柳齊傷得很重，不過康覆的也快，再過個把月就能回來上課了。看這位院草以後還敢不敢花心了，談個戀愛差點把小命賠進去。”常思思托腮感嘆。

程喬有點懵，柳齊也說小艾是跳樓，怎麽會這樣？

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，在室友們的叫聲中，暈了過去。

程喬再睜開眼已經是兩天之後，醫生說她這段時間精神高度緊張造成體力嚴重透支，與其說是暈倒不如說是睡太熟了。

“你可嚇死我們了，還以為你要變成睡美人，只有王子親吻才能喚醒你呢。”池爽把雞湯倒進碗裏，這是程喬打工的餐館老板專門送來的。

程喬望著雪白的天花板，虛弱地笑笑，或許熟睡能使人徹底放松，現在的她突然不再糾結小艾是怎麽死的了，那幅揮之不去的血腥畫面是真是假都不重要，因為沒人在意了。

……

小艾和柳齊跳樓殉情的事被大學城這五所學校當成了反面教材，導員們忙著開班會，一個勁兒給學生灌心靈雞湯，勸他們要放寬眼界，除了愛情，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，除了愛人，還有養育他們二十年的父母……

程喬聽著導員激情洋溢的演講，快要睡過去了，關鍵時刻，常思思戳了戳她。

“我聽說，宋北大學鬧鬼了，就是他們跳樓那三教！”

程喬瞬間清醒了，鬧鬼？

池爽也湊了過來：“是啊，我老鄉說她親眼見到的，她們那天在三教一樓上晚課，窗外有個穿白羽絨服的女孩一直在那轉啊轉，我老鄉嫌鬧心就想把窗簾拉上，誰知道窗簾就剩一條縫的時候，那女孩突然沖著我老鄉笑了，她的衣服也變成了血紅色！”

她的聲音不算小，前後桌的同學都聽到了，導員也註意到這邊，敲敲黑板提醒她們註意聽講。池爽吐了吐舌頭，趴在桌上不吱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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